麦子

【楼诚】夜莺闲谈4.0




《夜莺闲谈4.0》

 

(上)

我希望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如果是的话,噢不,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七十六号改头换面,梁萌萌处长终于坐实了第一把交椅。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旧官得势不让活,他给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到档案室里去,把汪处长经手的行动记录全部清掉,说是改头换面。

 

鉴于档案室又破又旧,我到后勤部领了几个口罩和手套,全副武装向档案室进发。

 

这过程中掀了多少个柜倒了多少个抽屉,由于时间关系我们就不一一展示了,总之,你们只要记得,在快完事的时候,角落里一份以优美姿势挂在柜顶的绝密档案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力,这就足够了。

 

我拿过来看了看,封面日期标的是两三年前,有够久的了。一拍,还扬起一大片灰,隐隐约约看到“中共地下党”“巴黎”几个字。

 

“咳咳,咳咳咳!”我实在受不住了,跑了出去,“……你们继续翻,我出去一趟。”

 

出了档案室,我回了办公室,翻出一堆要扔的文件,乱七八糟地摊在桌上做个正忙着收拾的样子,然后椅子挪到正对着门的方向,挡住开门的视线。准备功夫妥当,我才坐下来,拿出小刀,慢慢拆这份文件。

 

里面东西不多,就几张纸,写的都是日文。可这怎么难得到我呢?这年头不会几门外语学几门手艺,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伪装者?

 

我快速地看了几行,前面的东西都无关紧要,顶多就是做点剧情铺垫凑凑字数——天啊这七十六号做汇报写档案也要规定字数吗?写不够两千字过不了答辩是不是不让毕业啊?

 

咳咳,对不起,我做特工之前是个学生,条件反射而已。

 

这里首先提及的是军统特工毒蛇,说找到他曾留学法国的证据;接着马上又说到我党的国外势力分布,在法国有一组人,组长代号烟缸。

 

噫,冲这个逻辑关系和前后文衔接不当,我给零分。

 

后面的东西基本没有什么实际证据支撑,都是些逻辑推理道理论证,可见此文作者的逻辑学是体育老师教的。

 

不过后面有一件事,倒是吓到本宝宝了。

 

它说:军统和中共在国外的斗争也在持续,有一回毒蜂和毒蛇联手追杀烟缸,谁料对方反咬一口,毒蜂重伤。可是没过多久,这事又平息了,再之后有关烟缸的消息,就是说他们中间出了叛徒,全军覆灭。

 

除了青瓷。

 

嗯……道理我都懂,可是这报告到底想说什么?

 

为了让故事能讲下去,所以最后一页必有反转。当我翻到最后一页,重点果然来了——

 

“经过堪比福尔摩斯的侦查,我(本报告作者)认为真相不可能有两个,青瓷应该被重新分配,而他的上线最有可能是:眼!镜!蛇!”

 

同志,我跟你说,你这种想法很危险。拉郎有风险,下笔需谨慎,懂?

 

你随随便便把明长官和别人拉郎在一起,有没有想过阿诚先生的感受?!

 

和别人……一起……阿诚先生…………

 

巴黎地下党?!

 

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同一个人。

 

我心里翻江倒海:阿诚先生,你藏得也太深了吧?明明有个好听的“青瓷”不用,平常净和明长官挤一个蟒……啊不,眼镜蛇。我们这边也就算了,军统完全就用的毒蛇的名号,重庆那边就这么抠,代号也得重着的啊?

 

回答我的,是七十六号内今天依然喧嚣的风。

 

这份文件后来我连同其他被清出来的一起,按照梁萌萌处长的指示,在后院找个地烧了。

 

风一吹,那些还在烧的、未烧尽的纸屑满天飞。处长可能是沙子进了眼睛,也可能是还沉浸在情人被杀的悲痛中,哭得有点惨烈。

 

“处长,节哀顺变。”我出于礼貌,安慰他一句。

 

“唉,人生自古谁无死,可怜我的宝贝就这么……”

 

“这话轮不到你说。”

 

“哎?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朱小姐?”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看着他,“这话轮不到你说。”

 

确实轮不到他说。

 

“行行行,我不说,行了吧。别回头到明楼那打报告!我neng死你。”梁萌萌处长拐杖一顿,转身走了。

 

他走远了,这院子里的风更大了。三四月份,正回暖,春风卯足了劲,把火吹得更旺。上面的档案烧完了,下面的也烧开了,工整的钢笔字熔在火焰之中。

 

我瞄了一眼,“死间计划”几个字也烧开了,眨眼间,化为灰烬。

 

这四个字的背后,带着三条生命的长眠。他们的名字,甚至都不能被提及。

 

 

 

(下)

听说这个故事要完结了,虽然我不是主角,便当没有吃上酱油也不是打了很多,但还是有些不舍。

 

可万万没想到,结局之前还要来了这样一出。

 

特高课的人走路总是自带出场音乐——哦,我是说他们靴子触地的那种踢踏声。一下一下非常有韵律感,真不愧是帝国的军人。

 

他们走得很急,可又在走廊的一端停下来。我吩咐手下的人戴上耳机做好自己的事不要管,自己则偷偷拉下半边耳机,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情况。

 

梁萌萌处长还哼着小调,听上去心情不错。

 

然后就突然没了声音。

 

我悄悄伸手想去换电话线通知明长官和阿诚先生,结果还没摸到,办公室的门就被踢开,几个日本兵冲进来,为首的军官环视一周,最后盯着我看。

 

我缩回手,站起来强行装淡定:“有什么事吗?”

 

“现在起这里由特高课接手了,你们都得先去接受调查,现在就去!”这军官是高木死后新提拔上来的,架子可不小。

 

“是。”我放下耳机,示意其他人跟上。

 

走廊上还落下了梁萌萌处长的拐杖,我相信他们是真的没打算让他出来了。

 

我乖乖跟着他们去做调查,可能是还没能掌握到什么特别实质的证据,也没有太为难我们。我一如既往地实话实说,他们问到我是不是认识阿诚先生,我就老实回答是。

 

“那你跟他什么关系?你们工作上的往来很多吗?”做笔录的军官眯着眼睛看我,那眼神似乎要在我身上剐两刀才能问出真假来。

 

这个问题难不到我,有了梁萌萌处长拉郎在前,那我就放心用这个幌子了:“长官,明楼长官是特务委员会的人,阿诚先生也是他助手,和我们七十六号有往来也是应该的吧?再说了……男女之间,你觉得可以有什么关系?”

 

那人又抬头看了我一眼:“呵,就这么简单?”

 

我瞪大双眼装无辜:“长官还觉得应该有什么?”

 

他不说话了,过了一会继续问下去。

 

临走的时候,我扯着他小声地说了一句:“长官,你不会告诉明楼长官吧?”

 

“怎么,你们还见不得人?”

 

“不、不是,就是……阿诚先生不是和明楼长官不合嘛,出了汪曼春一案,他不想让明楼长官知道还和我们七十六号有瓜葛,您看这……?”我看着他,如果现在有面镜子在我面前,我一定能看到自己的委屈小表情。

 

那人轻笑一声,不置可否,把我赶出去,叫下一位进来。

 

哎哎哎,大兄弟这真不开玩笑!这幌子骗你可以骗藤田也可以,可一旦告诉明长官那就死定了,他会扒了阿诚先生的皮的(dai)!

 

这之后,我被放了很久的几天假,我单线向阿诚先生请示,也没得到回复。一觉醒来,餐桌上的报纸就写着《明镜董事长火车站遇害,明楼先生痛斥赤色反动分子》。

 

当然,下面有更大的篇幅沉重哀悼帝国的好忠臣人民的好朋友藤田芳政先生。

 

我妈从厨房端面出来,看了我一眼:“你怎么天天都哭着看报纸!别告诉我你也很喜欢这个日本人?!”

 

我又指着报纸边上一块豆腐干大的小新闻:“我买了明氏企业的股票,现在跌惨了。”

 

我妈又是一记眼刀:“七十六号的要员还心疼这点钱?”

 

妈,你别说了,让我静静。

 

明家大姐的追悼大会终究没有开,听说也没有特别隆重的下葬仪式,甚至可以说无声无息地,只是明家祖坟上又多了一块碑。

 

这几天明长官和阿诚先生也特别淡定,完全不像是新逢大丧,有官员前去问候,也只是提及几句,更多的还是对藤田芳政的惋惜,而他的大姐,只是不幸被牵连。

 

演得真好。

 

如果不是阿诚先生眼睛里那点闪光和别开的视线,我都要信了。

 

新政府死了这么多高官,现在是百废待兴。明长官天天忙里忙外,阿诚先生也是四处奔波,除了让我保持静默之外,也就没有更多的指示了。

 

大约是上层的压力不少吧,不仅仅是新政府高层,日本皇军方面,肯定也要追究责任的。但是好歹七十六号也是一个重要情报部门,他们应付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得要着手重建一个新的七十六号了。

 

我们这帮旧班子被纠集起来开了个会,明长官在台上一如既往地装逼,阿诚先生在下面悄悄走过来问我:“听说你和我有关系,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哦不,那个做笔录的,你竟敢卖我?!你竟敢卖我?!你竟敢卖我?!

 

“伪装而已,阿诚先生请不要放在心上。”

 

他笑了笑:“呵呵,你倒是很机灵,我和先生没有看错人。”

 

“有什么新指示吗?”我听着觉得有点弦外之意,试探性问道。

 

“要重建七十六号,难度不小,还得依仗你们这帮得力干将。”

 

我知道他们想让我上位,毕竟位置越高,权力越大,很多差错都能压下去。可是我并不想。

 

“……我觉得现在的位置很适合我。但倘若这是命令,我会配合。”

 

“不,这只是我们的意见,不是最终命令。”

 

阿诚先生全程只看着台上正讲话的明长官,两人四目相对,感觉上就像只有他们俩在同一频道信号一样。

 

“谢谢,那刚才就是我的回答。”

 

我自己有多少斤两能胜任什么位置,我自己清楚得很。再说,七十六号的监听线路有时可以偷偷窜到特高课里去,所以一旦日本投降命令下达,我将可以成为全上海第一个听到这个消息的人。

 

虽然我知道我的两位上司一定会比我更早知道,或者他们会从中推波助澜,让日方更早下投降令也说不定。

 

但是没有关系,我是第一个迎来光明的人。

 

而他们送来光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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